absolute ambiguity

【翻译】Running on Air/御风而行 第八章

原文作者为eleventy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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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赫敏和罗恩都很愤慨。

“你不能在圣诞节前两天和金妮分手,”赫敏愤怒地说,将一杯茶砰的放在哈利面前,茶水四溅。

“你是怎么想的?”罗恩附和道。“妈妈会崩溃的!她都已经织好了你们俩的情侣圣诞毛衣!”

“而且莫莉告诉过我,她预感你们很快会宣布婚期!”赫敏厉声说。

“噢,醒醒吧,”哈利抗议道。“我们订婚三年了,而且已经恋爱了七年!”

“这正是关键所在,莫莉说还有什么比你们俩七年纪念日更合适的时机呢?在巫师界7被认为是非常幸运的数字,哈利。莫莉一心惦记着婚礼,她已经开始设计婚礼请帖了——”

“哦,不,”罗恩惊恐地说。“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情况比这更糟,”赫敏的表情莫测。“我上次发现她在选外孙的名字。”

罗恩慢慢陷进满是坐垫的扶手椅里,握紧着手里的火焰威士忌。“哈利,”他说,“我们共同度过了很多险境,虽然我们的友谊经历过几次考验,我还是很珍惜咱们一起度过的时光。你是个了不起的家伙,我们都会怀念你。”

“没这么夸张,”哈利说。“我的意思是,金妮并没有很伤心。分手很和平,我们都理解对方的感受。”

“这不重要。妈妈已经开始憧憬婚礼和外孙了。”罗恩痛饮一口威士忌。“我认识一个伙计住在诺福克,专门帮人办假护照,而且价格公道,我会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

哈利看着赫敏。“你听听他都在说什么!梅林啊,谁能相信我情况没那么糟?”

赫敏嘬饮着黄油啤酒,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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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坐在罗恩的旧房间里,悲惨地戳着圣诞布丁。布丁吃吃笑着逃走了;他叹了口气抬起头,罗恩和赫敏此时走进门来。

“结束了吗?”

“还没呢。妈妈正在喝第五杯雪利酒。”

“好消息是,”赫敏焦虑地说,“她总算不再大叫大喊了。”

“是的,现在她快要哭成一块融化的馅饼了。我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显然‘塞莱斯特’是她最喜欢的女孩名字之一。”(注1)

哈利愤愤不平。“省省吧,我绝对不会给一个孩子取名叫‘塞莱斯特‘。”

“没错,帕西也说这名字糟透了。接着他们全都开始争论,后来乔治把帕西的耳朵变成了萝卜,比尔笑惨了,帕西骂乔治是一个长毛笨蛋……”罗恩畏缩了一下——楼下传来惊天动地一声巨响,有人在大笑,几秒钟后又传来愤怒的叫喊声。

“好吧,每个家庭都无法避免圣诞期间的小争执,”赫敏斩钉截铁道,打开了一小包糖果和糕点。“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能享受一个愉快的节日。”

哈利拿起一个姜饼蝾螈并咬掉了一只脚。蝾螈看起来不太高兴。

“不过我这儿还备着那个住在诺福克的伙计的联系方式,”罗恩说。

尽管诸事都不尽如人意,哈利还是忍不住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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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对于哈利来说,这是一个缓刑,他总是很感激赫敏和罗恩给予他的这些时刻:短暂的愉快时光和轻松欢笑,如同一个即将溺水的人得到换气的契机。

整整一天,他还是不能遗忘德拉科再次消失时脸上的痛苦表情。仿佛有人向他施用了钻心咒。而且哈利总觉得他没有权利呆在这里——和家人朋友庆祝节日,拆解礼盒,品尝甜食——而在世界某一个角落,德拉科正独自游荡,很可能元气大伤且精疲力竭。赫敏几次发现他陷在沉思中,向他忧心忡忡地皱着眉,最后罗恩把他拉到一边。

“还记得傲罗训练时他们是怎么说的吗?你不能无时无刻不想着案情,否则很快会油尽灯枯,到时候你谁也帮不了。”

于是哈利尽了他最大努力好好享受这一天,到了晚上,他飞路回公寓,而金妮正和芙蓉热烈交谈着,恐怕会晚些再回去。至于此时,公寓内漆黑一片,唯有那棵坐落在厨房案台一角的矮小圣诞树还在散发着点点黯淡微光。

德拉科正站在圣诞树旁,微弱灯光在他脸上浮动着,如同掠过天空的云。在他一旁的窗外,哈利能看到伦敦被霓虹点亮的夜色。行行列车缓缓前行;九穹之上,一轮新月正努力将自身光芒穿过冬夜的迷雾。

“你来了,”哈利试探地说,仿佛担心一字一句都会跌落着破碎在空气中。

德拉科看着他。他看上去糟透了,哈利想。单薄,且精疲力尽。眼睑下阴影重重。显然,他正为此时挣扎显形付出代价。

离开很容易。回家却总是很艰难。

德拉科开口说话,却没有声音传来,哈利咬住下唇。

“我听不见你说话,”他轻声说,德拉科停了下来,肩膀微微下垂。他向哈利走来,月光透过他身体洒在光洁地板上,仿佛他并不比水的密度更大,哈利意识到德拉科还能出现在这里已经实属不易。所剩不多的力量不足以支撑他说话,甚至不足以维持坚实形态。他就像一个幽灵。当距离哈利不足两步时,德拉科伸出了手,哈利不假思索就立即做出了回应——他向他伸出手。

指尖触到虚无。德拉科彻底消失了。

窗外,下方街角某处,有人吹着口哨。

Blow the wind southerly, southerly, southerly...

风向南方吹去,向南吹,向南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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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次日。伦敦挤满了前来购物的人群。热爱时尚的小情侣们流连在邦德街街头。年轻夫妇和廉价商品的追逐者们则拥挤在维斯福尔德。

哈利站在阳台上,望着下方人群川流不息。早些时候,城市里还显得异常空旷,而现在——日落前最后几小时——人们似乎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了这里。
 “快关上门,”金妮说。“外面太冷了。”

她站在厨房中央,身着一条牛仔裤和新织的圣诞毛衣。还没梳理的头发有些凌乱,而哈利觉得这样的金妮更使人心安——相对于那个全身魁地奇制服,总是匆忙赶向任务布置或是训练的金妮而言。穿着制服的金妮总让哈利联想到身穿铠甲的将士。

哈利走进房间并关上门。预报说下周可能有雪,虽然伦敦极少下雪。这个城市如同一个巨大野兽,呼吸着800万人的生命,其中蓄含的热量将雪转变为冻雨落下。

金妮穿过厨房,放下茶壶。

“你觉得,”她最后说,“我们还能和好如初吗?”

哈利将双手插进衣兜里。雷诺梅甘娜的车钥匙抵在指尖,塑料触感冰凉确让人心安。

“不。”

金妮别过脸。“我本来以为我们可以,”她说,“直到那晚第二天早上我去参加训练。我们才刚分手,但是我还是起床去训练了。当时我终于意识到,对于我来说,修复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比训练更重要。事业永远是我的头等大事。”她看向他,哈利觉得这是他们多年以来第一次坦诚相对。电光火石间,他突然再也无法忍受戴着面具生活,他受够了吟诵不属于自己的台词,终于,哈利将深藏已久的感受一吐为快。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之间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那场战争。我们是如此不同,但是当时谁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明天,相爱变成一件很容易的事。”直到战争结束,当你我都又变回普通人,我们过去的自我很快就消磨殆尽了……

哈利不确定自己是否把话说得太直白了,但是金妮并没有显出受到冒犯的样子。她微微偏了偏头,思考着。

“我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她慢慢地说。“我猜你是对的。在那个特殊时期,相爱如此轻易。而爱情消失时……当你注意到已经太晚了。”

离开很容易。回家却总是很艰难。

他们在沉默中喝完茶,然后金妮说她要去见旺荙——球队的找球手,也是金妮最好的朋友。

“打算告诉她我们之间的事吗?“哈利问,金妮点点头。(注2)

“我需要找人谈谈心,除你之外,”她补充道,随即就畏缩了一下。“哦,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我懂。”哈利犹豫了一下。“我也需要找人聊聊。明天之前我估计都不会回来。”

“好的。替我向罗恩和赫敏问好。”金妮顿了顿,转身离开了。

哈利独自站在原地许久,然后也离开了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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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哈利还很小的时候,他曾经以为汽车就像宇宙飞船,可以带他去任何地方。他可以开车穿越银河,沿着月球表面绕一个圈,再驶向爆破的星星,最后停在寒冷而炫目的星云之间。

宇宙永恒无际。

沿着蜿蜒道路和高速公路不断前行,他感觉像是进入了一个由雨水浸润的漆黑柏油路和寒冬下光秃田野组成的无限循环。哈利用了六个半小时才到达赫尔斯顿。他在朗塞斯顿停下来加油,然后花了整整一个钟头研究地图——上千条路线被地图集的上一个主人标注出来,哈利想知道他是否全都一一探索过。

平坦农田很快被山谷和崖壁所取代。当他接近海岸线时,空气变得冷冽,昭示着冰冷的海洋近在咫尺,哈利将车内温度调高。他经过赫尔斯顿,抵达兰德瓦德纳克的一个小教区,教区内散落着石砌的农庄,以及一个前门快要脱落的小教堂。沿路空无一人——现在凌晨两点,想必村民都在他们温暖的住宅里沉睡,炉栅内火焰闷燃着提供热量。

他沿着路标指示一路开到通往蜥蜴灯塔的狭长道路上。不远处海浪不断拍打在悬崖上,传来有节奏的撞击声。哈利把车停好后顿在原地。此时正值深冬,凌晨两点时分,而他独入无人之境,听着海浪撕扯破碎,寻着另一个人的声音。倾听着北风不断向南吹,吹过英国本土的边界线,吹过岩石裂缝、隐蔽的深谷和海湾,发出悠长哨响。

他打开车门走出去,周身立即被猛烈寒风所袭,头发和衣服卷动翻飞,脸颊也被凛冽的空气刺痛。他努力举起魔杖默念——

“荧光闪烁。”

淡蓝色柔光照亮了他前方道路。哈利顺着路标向西南海岸线走去。严冬下海水咆哮,寒风肆虐着舔舐过凯尔特海面,将带着咸味的冷空气刮到哈利脸上。即使有魔杖发出荧光,黑夜中的小径还是难以辨认,危险而潮湿,哈利几次快要摔倒,如果德拉科在的话,他一定在发笑。

海浪的声音越来越近。寒风变得不屈不挠,如同一个倔强孩子般拽着哈利的衣服不放。他脸颊在海风的猛烈袭击下变得通红。最终,哈利抵达了悬崖边缘。漆黑海浪在岩石周围翻搅,泛起的泡沫与十二月风雨肆虐的天空浑然一色。远方某处,在墨色海天交接线上,有渔船发出灯光穿透黑夜,向哈利眨着眼。

他抬头看。半月悬空,和他第一次梦见康沃尔海岸时处于相同的月相。

要走很长的路才能回到停车地点,更不用提开回伦敦的漫长道路,但是哈利认为他能习惯这样的长途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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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悄然路过。1月2日这天,哈利搬出了公寓;赫敏和罗恩将家中客房为他腾出来。1月5日,他解决了另一起失踪案,在法国东部追踪到了那个消失已久的男人,对于他心烦意乱的妻子相当不幸的发现是,他不但在那里开始了新生活,也有了新家庭。

不过,哈利总是神不附体。他的心思游离在延伸的高速公路和崎岖蜿蜒的道路上;流连在海角某处倾听着汹涌海水和冬季寒流谱写而成的乐章。每夜,他都在凌晨三点醒来,梦见悬崖崩塌和惊惧的叫喊声;他在雷诺梅甘娜里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目光不知聚焦在何处。

我们越来越接近彼此,或是已经错失?

卢修斯·马尔福。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对话时德拉科留给他的讯息。我父亲

In inceptum finis est. 起始处便是终章。

哈利翻开文件,凝视着几个月前他随意写下的字句。

喜欢环形。

他需要从纳西莎那里获取更多记忆,哈利心里很清楚。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保持着耐心,但是她仍然没有任何动静。究竟要如何才能从一个不情愿的人手里取得记忆呢?

他直起身子。不,这不会行得通。

但是……同样的方法曾经奏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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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下班后,直接回到客房将斗篷丢下,然后走进厨房坐在餐桌前,看着赫敏。她正享用着一杯热茶,沉浸在阅读里,直到她注意到哈利的出现。赫敏抬起头。

“哦,不,”她警惕地说。“你需要某种东西。很可能是非法的,必定很难获得,而且绝对很危险。”

“你会不会碰巧认识什么魔药专家?”

赫敏砰的合上书,瞪着他。“是魔药专家,还是不三不四的制药人?”

“魔药专家,非常懂行的那种。”

“比如懂得制作吐真剂?”

“当然不是,我又不是野蛮人,”哈利说。“我只是在想……会制作福灵剂的那种人。”

赫敏的眼神柔和下来。“好吧,至少这是合法的,”她说,将视线转回到书上。“上周罗恩想从我这里了解疯狂素。简直难以置信。”

“所以,你能帮我拿到它么?”

“我也许能。但是会很贵。”

“需要多少?”

“如果你借第二笔贷款,应该能够负担。”赫敏抬头瞬间捕捉到哈利脸上的表情。“我是开玩笑的。不过,你的反应还是很可爱。”赫敏笑道。

“你帮我找到制药人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

“这是……为了工作上的事吗?”赫敏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哈利……你知道这个魔药不能奇迹般地给你提供所有的答案,它只能引导你走向情况允许下的最佳结果。而且副作用往往非常危险……”

“我知道。”哈利别过脸。

赫敏叹了口气。“这完全是无计可施下的最后一根稻草,哈利。”

“我知道,”他重复道。

“而且可能带来高昂的代价。”

不论代价几何,他想着,都值得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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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给纳西莎寄了猫头鹰邮件,约好见面日期。她以为哈利只是来例行探访,向她确保调查仍在稳步进行。周三,一月的第十四天。距离哈利上次见到游魂似的德拉科已经三个星期了。

他还会再回来吗?

出发前一小时,哈利喝下福灵剂——药效长达十二个钟头的液体好运。服用完药剂后他不得不停顿一会儿,体会着那无忧无虑的喜悦冲刷过全身每一个细胞。然后径直走出门,本来打算直接幻影移形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走向雷诺梅甘娜。

开车趋往庄园需要两个小时,但是哈利并不为此而担忧。仅仅是迟到两小时而已。

即使经历了三年弃用,雷诺现在还是恢复得很好,当哈利启动车辆时,发动机平稳地低鸣。他顿了顿,然后伸手从手套箱里取出地图集。何不选择一条风光如画的路线呢?反正不论如何他都会迟到两小时,再多一小时也无妨。德拉科标示出一条沿海路线。他一定很喜欢海岸,哈利想着。边缘地带,人们总被这样的所在吸引,界线模糊,二元归一。陆地与海水分分合合。

他将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在德拉科掌握下已经些微磨损的位置——然后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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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太阳即将落山时抵达庄园。一个神情不安的家养小精灵打开门后瞪着圆圆大眼睛盯着他。

“我和纳西莎约好了见面,”哈利欢快地说,敲着手中的车钥匙。

“请在门厅内等候,”家养小精灵说道,匆忙鞠了个躬。“我去通知女主人。”小精灵返回去,爬上一尘不染的楼梯,留下哈利独自候在门厅里,揣测着是否有任何人曾在与马尔福的会面上迟到几个小时。一般而言,迟到的他现在应该坐立难安,但是这一次他无忧无虑在大厅内晃悠着。旁边墙上挂着一行马尔福家族成员的装框照,他仔细研究着它们。刚开始几张里,年少的德拉科在父母中间自豪微笑着,然而,那微笑慢慢消失了,三个马尔福之间的距离也在逐渐拉开,直到最后一张照片,哈利敢打赌这是在卢修斯消失之前所拍摄。卢修斯站在照片最左边;德拉科则站在最靠右的地方。纳西莎在他们中间,无助地左右观望。当哈利看着他们时,卢修斯瞥了德拉科一眼,向他伸出手。德拉科却给了他一个冰冷愠怒的眼色,挪到相框最边缘,几乎要从照片上消失了。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哈利抬起头。纳西莎正向他走来,一只手扶着楼梯栏杆。

“你迟到了,”她说。

“对不起。我临时决定开车过来。”

“我看见了。”纳西莎走下楼梯,站在最后一个台阶上,一手扶着栏杆,另一只手摆弄着她的项链吊坠。“当我看见那辆车,我以为——有那么一会儿——我以为德拉科回家了。”

“我很抱歉。”

纳西莎摇摇头。“愚蠢的念头而已。”

“我选了一条风景很好的路线,经过朴次茅斯。这个季节沿着海岸线开车很不错,一路上没有多少车。”

纳西莎看了他很久,然后侧过脸。“也许,”她慢慢说道,“这是我允许你开走那辆车的原因。”

“什么?”

她朝着画室的方向微微偏着头。哈利想知道这是否是她无意识中的举动。

“你总让我想起他。很奇怪,不是吗?但是我感觉德拉科会愿意见到他的车被这样一个人驾驶……”她转过身,似乎要停下话头召唤家养小精灵,但是哈利迅速叫住了她。

“什么样的人?也喜欢开车?也会选择风光路线的人吗?”哈利微笑着。“我去了康沃尔。德拉科上次去过的地方。你曾见过英国本土最南端的海角吗?”

纳西莎默默凝视着他,然后清了清喉咙。仿佛能感应到主人未曾出口的召令,那个神情不安的家养小精灵出现在她身边。

“点心,”纳西莎说,小精灵深深鞠躬后又消失了。哈利跟随她走进一个正式会客厅。哈利环顾四周:房间内有很多座椅,但是他选择走到窗前。纳西莎沉默着,但是哈利此时并不觉得有交谈的必要。他静静等待着,望着窗外花园和草地,直到小精灵再次出现。他听着身后玻璃杯叮当作响,小精灵的脚步渐远。

“德拉科如果听到我这样说会很生气,”纳西莎说。落日缓缓下沉,哈利可以从幽暗窗户上看见她的倒影。纳西莎悲伤地注视着他,哈利能肯定是,如果她知道自己可以从这里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她一定会立刻将情绪掩藏起来。“但是我能在你身上看到他的影子。”

“我不认为德拉科会为这样的类比感到愤怒,”哈利说,惊讶在纳西莎脸上一闪而过。

“也许吧,”她含糊地说,从一盘玻璃器具里取出一只高脚杯,向其中灌注了某种透明饮料并装饰以柠檬。金酒和杜松子酒,哈利猜道。

“In inceptum finis est,”他说,纳西莎吃了一惊。“我知道一个类似的说法——我在结束时打开。”(注3)他将双手揣进衣兜,探究地看着着玻璃上纳西莎的倒影。星星开始显现,在一月昏暗天空中泛着苍白寒冷的微光。“我还记得那一夜,战役最后一晚。当时,我走向死神,但并非独自一人。我记得我妈妈的灵魂陪在我身边。”他转过身,背靠冰冷的玻璃窗。“你觉得德拉科曾感到孤单一人吗?”

纳西莎侧过身。“你没有权利这样问,”她低声说,但是哈利能听到她声音里的颤抖,他清楚自己触到了痛处。“我为德拉科尽力了。”

“那么卢修斯呢?”他想起楼下墙上的照片。“在他消失之前,我打赌德拉科几乎不和他说话。”

纳西莎长长饮了一口金酒和杜松子,看起来她想要斥责哈利在这些私人话题上纠缠不休,但当她看到哈利手中的车钥匙时,似乎又改变了主意。

“他们经常争吵,”她最后说道。“德拉科敬重他的父亲,曾经对他言听计从。我想,对于卢修斯而言,德拉科突然间的反叛与决裂让他非常难以接受。卢修斯曾以为战后一切会照旧……但是,战役结束后,德拉科不跟我们说话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德拉科似乎随时会从我们生活中完全消失……而卢修斯对这样的变化反应很恶劣。他命令德拉科振作起来。恐怕他当时对德拉科的行为感到很恼怒。但是他表现得越愤怒,德拉科就变得越疏远……”

“直到……”哈利督促道,纳西莎移开视线。

“我会给你那段记忆,”她最终说道。“仅仅是因为,当我看到那辆车的一瞬间,我以为德拉科回来了。你给了我那一刻,即使别无其它,我也会把记忆给你。”

她举起魔杖触到太阳穴上,银白色记忆出现在空气中。

也许,哈利想着,这是拼图上最后缺失的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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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他很快离开了庄园,沿着原路返回。盛着记忆的小玻璃瓶沉甸甸地躺在他衣服口袋里,这真是漫长的一路。回到暂居住所,赫敏应了门,手中握着一个茶杯。

“我需要一个冥想盆,”他告诉她。赫敏打了个哈欠,显得毫不惊讶。

“在罗恩的书房里。他用它来办公。”

“我用完后会销毁这段记忆。”

“好的。”

哈利很感激她没有多做追问,也或许是因为她正全身心投入在工作中;她很快回到客厅里那摞书前,而哈利走进罗恩的书房。书房里有些许凉意,看来罗恩并不经常使用它——保暖魔咒只发挥着最低效用。

顷刻之间,他已经投身进入记忆。

他第一时间听到了德拉科的声音。尖锐和愤怒。

“绝不,我绝不会逃走——”

哈利四周的环境迅速搭建成型。他站在一个门厅里——很可能是庄园内的那个。纳西莎在他旁边,专注地听着——她在偷听,哈利意识到。抬高的声音从他们旁边一个房间内传来,房门微开。

“你太不知感恩了,德拉科,”卢修斯愤怒地说。“我为了布置克里特岛的房产花了一大笔钱——”

德拉科苦涩地大笑。“对此我毫不怀疑。”

“你太固执了,”卢修斯厉声喝道。“这是一个机会,德拉科。如果你非要留下来——就躲在庄园里,那些伺机报复的人就无法接近你——等你厌倦了囚禁般的生活,我会联系线人安排你去克里特岛的行程。我这样做是为了保护你和你母亲——”

“如果你想保护你的家人,父亲,我建议你发明一个时间转换器回到过去,然后重新考虑你的某些决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也做了一些追悔莫及的决定。”

纳西莎畏缩了一下。

“我当时十六岁,”德拉科说,怒不可遏。

“已经足够为你的某些行为负责了,德拉科。接受黑魔标记是你自己的决定。你母亲当时竭力反对,而我没多做评论。”

长时间的沉默。当卢修斯再次开口时,他显得很不耐烦。

“你又开始生闷气了。我受够了这种幼稚行为。明天,我就出发去克里特,你和你母亲暂时留在这里三个月,等到魔法部转移注意力后,我会让可靠的线人联络你。”

又是漫长的沉默。哈利急切想看到德拉科的脸,他靠近了门缝往里看去。但因为纳西莎从来没有目睹过门内的场景,眼前一片米色模糊。

“战争结束那天,”德拉科最终开口,“我向自己发誓,永远不会再听从任何人的命令。”

门被猛地拉开了,德拉科大步穿过幽灵一般的哈利。哈利条件发射地后退了几步,转身看着德拉科消失在门廊尽头。

他几乎忘记了这是属于纳西莎的记忆,她走进房间瞪着卢修斯。房间内的陈设霎那间清晰起来:这是一件书房,角落里放着一张橡木书桌,大理石壁炉前有两把扶手椅。

“你不该这样对他说话,”纳西莎说。哈利无法辨别她感到悲伤还是愤怒。

“我这样做是为了你和德拉科好,纳西莎。也许他现在很生气,但等他长大后会感谢我的。”

“他已经长大了。我们的儿子已经二十二岁了,卢修斯。他不是一个需要被耳提面命着训斥的叛逆孩子。”

卢修斯陷进一把扶手椅里。“你总是能更好地应付他的性子。”

“他的性子?卢修斯,他经受了那场战争——”

“我们都经受了,”卢修斯尖刻地说。漫长沉默后,他转开眼。“我不能允许任何差错。三个月后,确保德拉科和你一起前往克里特。”

纳西莎专注看着她的丈夫。“不幸的是,”她说,“德拉科是自由的。我们对他的选择不再有控制权。”

卢修斯默然。纳西莎转身离开,记忆随之消散。

哈利浮出冥想盆,决定驱车离开。

任何地方?

任何地方。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福灵剂——还并未完全失去药效——似乎知道正确的选择。于是他便听之任之了。

他走向汽车,卵石路在脚下咯吱作响。哈利将手放在冰冷的把手上,拉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上,双手放在方向盘两侧。

“我们可以去任何地方,”他轻声说。

没有人回答,周围寂静无声,但是他并不意外。

哈利发动了引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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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塞莱斯特Celeste,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天空、天堂般的。哈利他们觉得这名字很糟糕是因为这是脱衣舞女郎常用名之一,而且貌似一般被认为比较过时了。

P.S. 如果刚好有太太的名字叫Celeste,并无冒犯之意,个人挺喜欢这个名字。

 

注2:抱歉,前文把旺荙翻译成男性了,翻到现在才意识到是个妹纸。。。。

 

注3:I open at the close.——我在结束时打开。出自《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

“邓布利多在逝世后,把哈利在比赛中抓到的第一个金色飞贼留给了他。邓布利多用魔法在飞贼上写了一行字,只有在哈利用嘴唇碰到它的时候才能显现出来。邓布利多写道:‘我在结束时打开。’邓布利多还将复活石封在了飞贼中,只有在哈利接受了牺牲自己才能打败伏地魔的事实后才能打开。”——哈利·波特维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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