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solute ambiguity

【翻译】Running on Air/御风而行 第十四章

抱歉拖了这么久。>.<

原文作者为eleventy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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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哈利坐在雷诺副驾上许久,听着引擎冷却时发出滴答声。

起初,他仍然很生气,心里演习着等德拉科回来时要丢给他的各种责骂。

但是一个小时过去了,德拉科还是不见踪影,很快哈利的愤怒就消退了——他不停在心里回放两人争执的过程,懊悔情绪逐渐发酵。从一开始德拉科就很急躁易怒,但哈利也是如此。这可能仅仅只是一场失败的沟通——哦,我没生你的气,德拉科本来可以这么说。

然而,哈利心中理性的声音小声补充道——你本来也应该把意思表达得更清楚一些。

哈利愧疚得脸都红了,不敢相信这场争执和他们学生时期的对抗有多相似。他很快就感到备受冒犯,把每一句话都当成侮辱性的言辞。现在当他重新分析了整个过程,他可以理解德拉科对纳威的评论只不过是一个不带恶意的笑话,甚至是一个俏皮的玩笑——如果这句话是从罗恩或赫敏嘴里说出来。

好吧,可他不会道歉,哈利固执地想。毕竟,是德拉科蛮不讲理。哈利可能也有错,但只有,大约,四分之一的过错。

不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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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消失已经两个小时了。每当哈利想起自己说过的话,他都把脸皱作一团。我至少还有朋友

这样说太不公平了,哈利想着,感到非常惭愧。只不过是因为……德拉科语气听起来很像他们曾经在霍格沃茨相互攻击的时候,尽管他脸上写满了愤怒而不是假笑,哈利只是条件反射地把每一句话当成人身攻击来回应了……

也许他应该承担一半责任。但不能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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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消失三个小时后,哈利认为他可以承担全部责任。他坐在驾驶座上,把手放在方向盘上;目光空洞盯着路图集;他离开汽车,不安地绕着车踱步。

回来吧,我会道歉,他绝望地想。我不介意说声对不起,如果你在这里的话

但是德拉科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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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哈利开车前往兰德瓦德纳克。离开原地时他很犹豫,一路上都无法停止担心。

有生以来他曾为许多事情担心过。恐惧和焦虑在胃部交织痉挛的感觉丝毫不陌生。他熟悉那种感觉,无论是在他第一场魁地奇球赛或是三强争霸赛中,无论是担忧他朋友的安危或是黑暗时期霍格沃茨学生的未来。

然而,为了德拉科·马尔福担心,却是一种全新体验。

离开之前,哈利把兰德瓦德纳克的坐标刻在了一个围栏上,希望如果德拉科回到原地的话,他能知道哈利的去向。不论如何,哈利还是徘徊犹豫了很久才离开。他一直想着多等一分钟。然而,当一分钟过后德拉科还是不见踪影时,他就想着再多等一分钟。最后他终于离开了。但即使发动汽车并打开转向灯时,他还是徒劳地对德拉科重新出现抱有一丝希望。

当哈利驾车离开时,那个不起眼、空荡荡的道路慢慢消失在后视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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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兰德瓦德纳克,他找到一家靠近海岸的酒店落脚。这里比他们前几天呆过的所有地方都显得更高级。酒店前台语气轻快地和他聊了聊天气,并将房间钥匙递给他。

“你的房间在二楼东边,”她兴高采烈地说。“早餐从7点供应到9点,我们有地图和旅游手册供客人浏览,希望你能享受我们酒店提供的服务。”

“谢谢。”哈利顿了顿。“事实上,我还在等一个访客。”以防万一

“今晚吗?我们将在一个小时后关门。”

“明天,也许是后天。”

“你想另外预定一个房间吗?你目前的套房是双人间。”

“不了,没关系。”他留下德拉科的名字,前台保证如果德拉科来了,她会确保他‘畅行而过’。

哈利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房间。德拉科会喜欢这里,他想。放眼望去,窗外祖母绿的田野景色开阔,直到在不远悬崖处陡然中断。海洋在盛夏夕阳下波光粼粼,显得平静而温柔,与上次冬天来时迎接哈利的狂暴风浪相去甚远。

房间内有两张双人床,他选了靠窗那张,伸手抚过泛着清香的亚麻床单。没有多少东西需要从行李里取出——他在霍伯的十字买的几套衣服,梳妆袋里的牙刷、剃刀和梳子。不论如何,他还是花了很长时间安置这些东西。当终于放好最后一件物品,哈利在房间内茫然四顾。有一个小阳台。房间角落里有一张扶手椅,另一个角落摆放着个小写字台。

他试图让自己分心,哈利心里清楚。但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晚上他去了附近一家酒吧吃晚饭,但只呆了一个小时就回来了,尽管食物可口,沿路风景也很优美,他还是无法尽兴。酒店前台似乎猜到他要问的问题,当他还没有开口前就说——

“没有来客,”她说。

哈利点点头,拖着疲惫身躯走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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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日出之前他就醒了。走上阳台,他俯瞰着康沃尔墨黑的海岸线。日出之前空气清新凉爽,携带着大海咸味的微风不时掠过,不过很快夏日暖阳会给它加温。今天是六月十七日,哈利想起。

六月五日……德拉科出现在他家门口的那一天,将斗篷随意扔在厨房案台上,说道——想开车出去么

那一天是德拉科的生日。他刚刚二十五岁。

东方,越过黑色悬崖,在被夏天抚慰的平静海面尽头,天空开始变亮。

就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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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花了一早上的时间沿着海岸线前行。这感觉很不一样,他想着。哈利更喜欢他前几次来时海岸的样子——冬季海风吹过摇摇欲坠的崖壁,海浪撞击崎岖岩石,汹涌海浪对着一轮新月演奏狂怒的交响。

而现在,土地是明亮的绿色,大海在夏日阳光下闪动波光。晒伤的面孔和欢声笑语再次填满一度被遗忘的海边度假别墅。哈利沿着蜿蜒海岸线前行,途中至少经过了三对情侣,一个年轻的家庭,一位长者以及他带着的一条同样年迈的小猎犬。

哈利仰望无云的蔚蓝天空。他希望现在是冬季。

或许,他希望现在是晚上。

又或许,他希望现在是凌晨三点,如果他看向左边,就能看到德拉科站在那里。我想去看看英国本土在哪里终结,德拉科会说。

哈利收回目光,向西方的凯尔特海望去。在海天交界的某处,越过永不停歇的潮涨潮落和滚滚洋流,它将与北大西洋交汇。所有大洋都会与彼此相遇,所有大陆也都会组成无尽星盘环绕世界。

也许他只是希望德拉科能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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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有自己的职责,需要处理的事情,以及等待他的人。当然,他不想让赫敏或罗恩担心,他想给他们寄去另一封猫头鹰邮件,报个平安。但他发现自己此时此刻对其他一切事情都漠不关心。

那天晚上,他站在小阳台上,手扶着锻铁栏杆,只是为了体会坚实的触感。仿佛是想让自己根植于此,仿佛正有电流通过使他周身颤抖。

他不太确定自己还想继续当傲罗了。他原来一直想当傲罗,当他还十六岁时,只是根据简单的二元性理解这个世界——好或坏,黑或白,更好或更坏。

不过当然,二元性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是差异的不同程度。

他花了这么长时间才理解这一点,真是一个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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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又是一个早起;刚日出哈利就醒了。还有一个小时早餐才开始供应,他凝视着悬崖外的景色打发时间。正如他一直以来常做的:站在阳台上,注视目距可及的世界。列车和悬崖,灯光和海洋。

七点时他走下楼,花了一个小时吃早餐。他的胃口似乎已经消失殆尽。他思索着是否应该回家,但他无家可回。公寓只是一个悬在空中的盒子。霍格沃茨——他第一个家,他真正的童年家园——永远成为了过去,唯有记忆可达。它现在是其他一千个孩子的家,这是一个苦乐参半的事实。而对于他生活过的所有其他地方而言,他只是一个访客,一个陌生人。住在德思礼家十七年,但它从来不是自己的家;他可能曾经把陋居当成家,但熟悉的人都一个个离开了——金妮总是在出差,其余的孩子们都搬走或是结婚了——现在那里只余下空荡荡的房间。

他不属于任何地方。

也许雷诺梅甘娜是个例外——午夜时分飞驰过M27,沿着大地脉络梳理远方与远方的联系时,他还能体会到一丝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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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哈利开车出去。

或许他不是在驾驶,或许他只是在搜寻什么。寻找德拉科,寻找一段记忆,一种心态,家,任何地方,所有地方。

他沿着绵长而蜿蜒的乡村道路驱车前行,经过残留着晚阳余晖的田野。海岸消失在他身后,开阔草原景观取代风吹浪打下的悬崖。哈利可以从后视镜中看到夕阳的明亮光辉,这是地平线上划过的最后一丝夺目又倔强不肯离去的光芒。但很快,明亮日落褪去光彩,只在天空中留下淡紫色指纹,仿佛一道道不深不浅的瘀伤。在南方,月亮在黄昏微光下还只是一个苍白的幽灵,第一批星星开始显现。这是哈利一直怀念的景象。烟雾笼罩的伦敦从来不肯给他一个满天繁星的夜空。

他返回兰德韦德奈克,开车穿过狭窄街道。路过教堂与接吻门,乡间小屋,一座小桥。酒店是一个经过修复的乡村庄园,坐落在一条蜿蜒曲折的道路的尽头,以康沃尔海岸为背景。虽然夜色未浓,大部分窗户是黑暗的。其他客人已经睡下了,准备早起去海滩上散步或是前往附近的海湾。

哈利停好雷诺,走过接待处,爬上二楼,回到他的空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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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他再次离开,沿着西南海岸线步行。太阳早已落下;白天遇到的微笑情侣和年迈老人也早就回到他们舒适的床和遥远梦乡里。

不远处可见一个弯曲的崖壁。这很可能是他在德拉科记忆中见到过的同一个,但此时哈利并不想重访那里。相反,他沿着缓缓下降的路径前行,直到站在一个被岩石庇护的小海湾前。浅水在轻轻地冲刷过泥沙,又再次后退,哈利突然想起有时海浪的声音就像是他脉搏的回声。

他脱下鞋,任由浪花冲过脚。更远处,波浪卷曲,一浪又一浪推搡着攀升到巅峰,又迅速坍塌下来,冲到内陆时只剩下泛着波纹的浪潮抵达哈利脚下。

他应该回家,哈利想着。买一间新公寓。买一百套公寓,都无所谓。它们看起来都一个样。回去,重新开始傲罗工作。逮捕黑巫师。贪婪的罪犯,纯血统的狂热分子,绝望叛逆的青少年。无所谓,他们看起来都一个样。

在德拉科出现之前,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也许正是他对德拉科感到些许愤怒的原因,哈利沉思着。人们不能就那样步入他的生活,改变它,然后又退出。但是愤怒背后——哈利绝望地想——是恐惧。意识到德拉科对他的人生有多大影响力是一件可怕的事。仅仅是一双手就能数过来的几个回忆和几段对话,他就可以改变哈利的观点;午夜车旅,他可以让哈利惊奇地感到自己充满生机;一场简短争执再加上一个快速的幻影移形,他就能让哈利担心上好几天。

酒店接待处即将关闭,哈利想起。没关系,他可以幻影移形。

当月亮达到最高空,并开始以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缓缓下沉时,哈利伴随着微弱砰声消失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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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出现在宾馆房间里时,德拉科就在那里。

他站在阳台上,凝视着康沃尔海岸之外漆黑的地平线,但是一会儿过后他就转过身看着哈利。

“对不起,”德拉科说。

这感觉很奇怪,哈利还记得在霍格沃茨时曾被德拉科的傲慢所激怒。他绝对不会道歉,或承认错误,或做任何勉强有道德责任感的事。那只白鼬哪怕搭上性命都不会道歉。罗恩曾经说过,而哈利当时笑了。他们俩曾经一致认为,能看到德拉科·马尔福道歉将是他们人生中最胜利的时刻之一。

而这一刻并没有带来任何胜利的喜悦。

“你就那样走了,”哈利说。“四天。”一字一句如同沉入空气的巨石。

“我知道。”

“你就那样离开了,你知道我——”哈利迅速停下来,意识到自己声线下的震颤。他很害怕失去镇静和自持,于是走向床头柜,盲目地搜寻着钥匙,某种东西——任何东西——来转移注意力——

德拉科离开阳台,大步穿过房间,递出雷诺的车钥匙。

“你在找这个么?”

哈利伸出手接钥匙,但在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德拉科就抓住了他的手,紧紧不放。

“我不该离开,”德拉科说。

“嗯……我不应该侮辱你,”哈利嘀咕着,被德拉科的激烈语气分散了注意力。

德拉科将他拉近,就一点,哈利——脉搏突然加速,仿佛有波浪撞击着血管——想知道德拉科是否要吻他。

但他没有。他只是微笑着说:“这算是道歉吗?”

“是的,”哈利说,但是实情是他现在几乎无法将注意力放在对话上了。他不认为自己曾经离德拉科这么近过——他从来没有注意到他灰色虹膜上散落着暗蓝色的朦胧斑点。

“那么就留下来,”德拉科说,哈利——视线落到德拉科嘴唇上——花了一点时间才意识到对方在说话。

“什么?”他终于问。

“留下来,”德拉科重复道,放开哈利的手,退开一步。他举起钥匙。“你本来要离开,不是吗?”

“什么?”哈利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盯着德拉科,并且显然无法组织起连贯的语句,脸微微红了。“哦,对,不,我是说,是的。”

德拉科嘴角浮现的微笑出卖了他明显被逗乐的事实。“你疲劳时总是这么口齿清晰吗?波特?”

哈利以极大的宽慰抓住了这个借口。“我累了,是的,也许我应该休息一下。”

德拉科把钥匙放在哈利床头柜上。“那么,早上见,”他说。

“你要去哪里?”哈利问,突然感到惶惑不安。

“我去洗澡,”德拉科说,从另一张床的床尾拿起一块折叠好的毛巾,消失在浴室门后。

哈利本来以为他会在一段时间内难以入眠,但当他爬上床后,他发现自己被海浪声以及浴室传来流水的哗哗声所催眠,很快,他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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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他醒了一次。一道微弱的灰色光芒滤过窗户,在房间里投下淡淡阴影。太阳才刚刚开始露头,他想着。

距离他几英尺外,在另一张床上,他可以看到熟睡中的德拉科朦胧的轮廓。他背对着哈利,蜷缩起来仿佛想要消失,哈利想知道德拉科是否做过有关战争的噩梦。

哈利做过,他们每个人都是。罗恩,赫敏,金妮,纳威,所有人。所有目击过朋友和家人在他们面前死亡的人。所有听到过伏地魔声音在整个霍格沃茨里回荡的人,霍格沃茨——那个他们一直认为是个不可侵犯的安全港湾。所有目睹过城堡在他们周围震颤崩溃的人。

有些人喜欢谈论战争,有些人不喜欢。哈利就不喜欢。罗恩也一样,但赫敏愿意谈起。金妮曾试图和哈利谈论它,但是她在初步尝试遭遇到哈利的沉默后就放弃了。这曾经是他们过去一段时间内经常争执的问题:如果你愿意谈起它,你会感觉好些的,金妮说过,不过哈利也相当平静地已经指出,他确实感觉好了很多。那些事发生了,就是这样。是的,他当然做过噩梦,但每个人都一样。从高处堕落,或被追逐,或是被折磨致死,都一样。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

你总是害怕失败。

也许德拉科会梦到他所有失败的经历。

也许他把那件事视为一个失败——在三年前逃离自己的生活——但他回来了,然而他在他们争执后又离开了——但他还是回来了。四天,但他回来了并道了歉。

他在尝试,哈利思索着。他在渐渐变好

这是失败的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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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后某时,天空开始落雨。即使夏季的温暖也不能阻止低沉乌云在灰色地平线上翻滚。哈利出去晨跑,这是他经过傲罗训练保留下的习惯。回来时他周身被泥土和汗水沾湿,于是洗个热水澡。德拉科仍然在熟睡,哈利下楼吃了早餐。每次德拉科回来后总是要下雨。风和日丽的天气下他所能做的却是沿着悬崖心情压抑地晃荡,满脑子都是德拉科;而现在他终于开心了,倾盆大雨却将天地浇了个透。

当他回到房间时,德拉科已经穿戴整齐,凝视着窗外,看着不间断的雨滴沿着玻璃互相竞赛。哈利突然回想起当初在公寓里德拉科第一次对他说话的那一天。

这里风景很好,但是这并不像你,不是吗,波特?这里什么也不是。只是空中悬着的一个混凝土盒子。你所需要的是某种扎根于土地的东西。你需要的是真实。

也许下雨也不是一件坏事,哈利想道。它让自己想起所有那些灰色冬天和雾蒙蒙的早晨。所有那些夜色下的驱车远行,而德拉科就在他身边。

我们可以去任何地方。

“你没给我带茶,”德拉科评价道,哈利从自己的遐想中猛然惊醒。

“哦,我应该这样做吗?”哈利被逗乐了。

德拉科看了他一眼。“不加牛奶,一块糖。”

哈利逗弄着他。“好吧,还要什么?”

德拉科看起来吃了一惊。“什么?”

“还要别的吗?”哈利重复道,微笑着。德拉科恼火地看了他一眼。

“我以为你会说一些类似于被宠坏的马尔福颐指气使的话,”他说。“你不应该表示同意或微笑。”

“哦,我很抱歉,下次我会试着变得更可预测一些,”哈利嘲弄道,避免被引入另一场争论。上次事情就是那样发生的,他提醒自己。两个人都把事情看得太严重了,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攻击对方。“让我猜猜,现在我应该怒气冲冲地离开,而你应该生几个钟头闷气?”

“我从不生闷气,我会反思我的行为,”德拉科倨傲道。

“我也不会气冲冲地离开,我只会做出战略性的撤退,”哈利说。

德拉科瞥了他一眼,但是哈利可以看见一个隐藏在他嘴角的微笑。

奇怪的是,哈利想着,过去他和罗恩总是认为看到德拉科道歉将是他们的胜利时刻。

但此时此地让哈利感到最胜利的事,是看着德拉科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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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在逐渐转好。

这样想其实感觉很古怪,因为德拉科并没有生病,哈利想。从来没有任何症状,任何疾病。但是出于某种原因他在渐渐转好。

他会注视着雨滴敲击在玻璃窗上,然后告诉哈利每个雨滴有不同的直径。他会临时起意决定去弄一瓶优质红酒,于是开半小时车到赫尔斯顿,因为他说所有当地酒吧只有“用水漂过的酒”。然后他却又改变主意,选择一瓶25年的格兰杰威士忌。

“这多少钱?”在他们回兰德韦德奈克的路上哈利问道。

“确切的价格,”德拉科说,“和你前未婚妻的订婚戒指一样贵。”

是的,哈利想。德拉科在渐渐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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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德拉科趴在张床上,读着一本名为献给阿尔杰农的花束的书。哈利偏过头读了读简介。

“这看起来很压抑,”他说。“而且无聊。”

“谢谢你的文学评论,波特,你为什么不去读完魁地奇周刊上那篇‘十大女性球手’呢?”

“我喜欢阅读的,你知道。”

“撒谎。杂志可不算。”

“好吧——”

“或者地图集。”

“好吧,但是——”

“或者其他人留下的书,你拿起它们浏览几页,然后又放回去。”

哈利笑起来。德拉科放下书,翻到他的背上,抬头看着哈利。

“有什么好笑的?”他追问道。

哈利摇摇头,还在笑着。“你说得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我知道很多关于你的事情。”德拉科咧嘴一笑,而哈利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这是一个有趣的角度,他认为——他站在床边,德拉科仰卧在床上冲他笑着——但接下来他就松了口气,同时又有点失望——德拉科坐起身来,拿起书并把它放在床头柜上。

“是吗?”哈利模模糊糊地发问,还是有点分神。

“我知道你喜欢站在阳台上,喝不加冰的威士忌,”德拉科说,拿起那瓶放在书旁的格兰杰威士忌。“来一杯吗?”

哈利盯着他,所有刚才饶有兴味的感觉都被遗忘了。“但是——只有当我身在你的回忆里,或者翻检你的物品时,你才能看到我……”

“我说的是,在我的东西附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有时会带着我的驾驶执照,汽车钥匙经常放在你口袋里。”

所有那些时刻,站在阳台上,凝视着外面的世界,德拉科都和他在一起……

“那你还看到了什么?”哈利追问道。

“没什么,真的,你很无聊,总是站在那里发呆。”

“你也一样,”哈利反驳道。

“那看来我们有一些共同点。”德拉科随意耸了耸肩。“拿几个玻璃杯过来。”

“我是什么,家养小精灵吗?”

是不会去的,昨天,当我问前台接待可不可以订房,她给了我一个三十分钟关于当地的步行路径的演说。”

“你知道,正常人可能会觉得受到了欢迎,这是当地人的方式——友好的聊天。”

“那你去吧,波特,和友好的当地人聊聊天。”

哈利认输了。他四十分钟后才回来。德拉科微笑起来。

“闭嘴,”哈利说。

“我什么都没说。”

“我以为会永远被困在那里,她一直在讲解海岸边的本地特有植物。”

“是吗?多迷人啊。”德拉科从哈利的手里接过玻璃杯,指尖在一瞬间拂过哈利的手指。

“是的,相当迷人,”哈利干巴巴地说,看着德拉科放下杯子,打开了格兰杰的瓶盖。

“你喜欢不加冰的,我记得,”德拉科说。“那么我来杯加冰的。”他用魔杖敲了敲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水瞬间变成冰块。

“你知道冰块会抑制威士忌的味道和香气吗?”哈利随意说起。

德拉科正给哈利倒着酒,此时突然停下来盯着他。

“怎么了?”哈利问。

“有时候,”德拉科说,“你相当的……令人惊讶。”

当德拉科继续倒酒时,哈利默默藏起自己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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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站在阳台上,尽管此时地平线上乌云滚滚。太阳已经落下,消失在沉甸甸的乌云和灰暗天空之后。哈利靠在栏杆上,一手拿着酒杯,注视着海浪翻卷。

“风暴快要来了,”他观察道,又抿了一口格兰杰。他等着德拉科的辛辣讽刺——当真,波特?多么富于观察力啊——但德拉科沉默着。哈利看着他。他很适合风暴,苍白肤色和淡金发丝在炭灰色的乌云布景下几乎要泛起荧光。

“我喜欢暴风雨,”德拉科终于说。他低头看着他的玻璃杯,然后一口喝完剩下的酒。

“德拉科,”哈利轻声说,他认出了这种迹象。每当德拉科以这种抽象方式说话,每当他仔细观察着眼前的事物。

“夏季的暴雨总给我一种像是回到家的感觉。”

“德拉科,”哈利重复道。“这是真的。”

德拉科看着他的空杯子。“我知道。”

“是吗?”

短暂沉默,随后德拉科伸手握住哈利的手。“是的,”他说。

他们之间不成文的规矩。当你被困在过去时,我们不能接触到对方,不是吗?所以这必定是真实的。一个简单的小策略。必要的接触,只是为了验证现实。仅此而已。

哈利心里清楚,他在触碰一条危险的界限。

他紧紧握住德拉科的手,并肩站在一起看着来袭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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