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solute ambiguity

【翻译】Running on Air/御风而行 第十章

原文作者为eleventy7。

翻译这章的时候在循环Ed Sheeran那首Photograph,觉得挺应景,强烈推荐太太们也去听~本来要插播作为背景音乐,试了一下貌似放不出来,遂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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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四月底,纳西莎给哈利寄来了猫头鹰邮件。

什么都没找到。

她花了这么长时间——差不多三个月——搜索整个庄园——每件物品,每个房间,确保没有时间转换器藏在任何东西里。如果德拉科带走了时间转换器,而没有将它留下,回到过去的德拉科应该会把它藏在庄园里。

或者藏在雷诺梅甘娜里,但是后来哈利意识到,在德拉科被困的时间纬度里,梅甘娜可能根本还不存在。无论如何,他还是全面检查了雷诺,但是一无所获。为防止被盗或被错误的人发现,时间转换器需要被非常慎重隐藏起来,但是德拉科肯定会留下线索……

赫敏告诉哈利,她已经完成了提炼计划的相关细节。援救某人于时间洪流,正如赫敏解释道,如同一个提炼过程。这个过程听起来很复杂,涉及到一些非常艰深的魔法,不过赫敏还是举重若轻地把它们一一陈列出来,清晰得像一份食谱,她还解释道,神秘事务司一个团队已经准备好随时执行这个计划。

现在,他们只需要找到那个时间转换器。

看着整幅拼图里唯独缺失的一块,哈利感觉更糟了。

这段时间哈利经常外出驾驶。他沿着这个国家的海岸线,开车经过城市参差不齐的天际线,穿过乡间绵延起伏的山丘。他就这样将车辙不断延伸下去。

仿佛在寻找某样东西。

他能够意识到这一情况循环般的讽刺性。In inceptum finis est,起始处便是终章,他苦涩地想。

在终点处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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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五月第二天——霍格沃茨战役胜利八周年纪念日——哈利找到了时间转换器。

恍悟在此前一天降临在哈利身上——这个月第一天,这是春季和煦的一天。夏天又在逐渐接近这片土地了;他可以察觉到它如同远方火焰焕发光芒与热量。温暖微风搅动树叶,哈利觉得在这样的天气里驱车去康沃尔是个好主意。在温暖春天柔和光芒笼罩下,赫尔斯顿看起来更加友好而平和,海岸线似乎也变得温柔起来。波涛似乎也褪去了严冬的愤怒,欢快地在悬崖底部翻卷起浪花。有一个年轻家庭在灯塔下拍照,孩子们嬉笑着,绕着圈子互相追逐。

循环。

哈利沿着西南海岸线前行。也许他可以一直往前走,直到有一天,他会发现自己又回到这里。绕着圈子,毫无意义的运转。

你还记得我们十一岁的时候吗?

熟悉的痛苦沉淀在哈利心底。他深知那种缅怀过去的感觉。那个时候,日常生活中最大障碍就是家庭作业和留校查看。那个时候,德拉科做过最残酷的事只是将记忆球抛入空中。

就像是一个银色的飞贼。

哈利停下脚步。远处,他依然可以听到孩子们的欢笑。近处则是海浪破碎在岩石发出轻柔的涤荡声。

回到伦敦花了五小时车程,但他几乎记不起整个返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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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喜欢那个银飞贼搭扣。德拉科告诉过我那是他父亲送给他的礼物。

没错,德拉科当然会这样告诉纳西莎。这句话意义现在变得像刚出炉的玻璃一般清亮透彻。

你知道他为什么喜欢那个银飞贼搭扣吗,哈利?他喜欢环形。

当然。在终点处开启。一个时间转换器。

哈利一进入办公室,就直奔德拉科的卷宗,他将它放在办公桌上打开。呈现在眼前的是纳西莎几个月前给他的相片。德拉科此时专注地盯着哈利,抿着嘴,神情严肃……银搭扣稳稳固定在他长袍前襟上。

长久以来,它就在那里。就在他眼前。

但是德拉科将它留了哪里?庄园,当然,但是他们搜索得那么彻底,所有他们认为德拉科特别钟情或喜欢用作存储东西的地方——

起始处便是终章。

哈利心跳骤然加快,如同一匹奔驰的夜骐。他缓步离开办公室,走到魔法部中庭处的壁炉前排队。当终于轮到他时,哈利走进摇曳的绿色火焰里。

“对角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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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头鹰轻柔鸣叫,空气中充斥着活物的气息。羽毛沙沙作响,阳光照射下暖烘烘的木头发出咯吱声。田鼠笼子散发出木屑的芬芳。商店内昏暗而封闭,屋顶下栖息着数只猫头鹰,墙上挂满了一行行摇摇欲坠的宠物用品。

当店主看到哈利时,他首先的反应是惊讶,然后显得非常愉快。

“哈利·波特,”他说。“光临鄙舍真是荣幸之至!”

哈利匆忙之中忘了掩饰自己外貌,但他现在并不特别在乎这一点。

会在哪里?

“对不起,我得找点东西,”哈利说,店主对他眨了眨眼。

德拉科回到过这里。也许是十年、二十、或五十年前,但德拉科回到过这里,藏起了银飞贼。一个安全、却又容易拜访的地方。

“时间转换器飞来,”哈利尝试道,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店主瞪大眼睛。

“我店里有时间转换器?”

哈利转过身来,扫视整个商店。德拉科,帮帮我,给我一些提示,一段记忆,这是我需要的全部——

吊铃在身后轻声响起,哈利转过身来,有些期待会看到德拉科走进商店:我需要一只猫头鹰。精确度比速度更重要。

“精确度比速度更重要,”哈利自言自语地重复道,试图获得某种启发。任何启发。

“我以为你要找一个时间转换器?”店主这时候看上去完全迷惑了。“好吧……我们有许多展现出极高地域精确度的雕鸮,它们方向感极强,虽然有时候不愿回家,相当难以驯服。”他紧张地笑了笑。然而哈利此时太沉浸在思索中,并没有还以微笑。

离开很容易。回家却总是很艰难。

“雕鸮在哪里?”哈利问道。

“哦,我们总是把它们留在商店后面的角落,雕鸮是领地性很强的猫头鹰,所以最好让它们远离其他鸟类。”

哈利任由店主喋喋不休着把他带到商店的后方。猫头鹰们在木梁上瞌睡地眨着眼,哈利站在它们下方。

就在那里。一小串数字雕刻在木梁的底部。

有人在那里刻下了一个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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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当天晚上给麦格教授寄去了信件,解释事情经过。这是一个痛苦的等待过程,直到他第二天下午收到回复。哈利立即动身前往霍格莫德。海格在那里迎接他。一如往常,他精神矍铄,踩着重步走向哈利,一边向欢快地向路人打着招呼。

“晚上好,比格瑞尔,”海格说,向一个肩上扛着橡木桶的人点点头。

“晚上好,海格。”那男人消失在三把扫帚里。这个地方永远不会改变,哈利想着。即使三把扫帚招牌上的金字都保持着原样。永不停止流动的巧克力喷泉陈设在蜂蜜公爵橱窗里,同过去一样的手绘门牌悬挂在猪头酒吧门口。显然,这是学生们得以拜访霍格莫德的一个周末。即使太阳已经开始西沉,一些学生仍然徘徊不愿离开。

“我们去尖叫棚屋吧——我听说那里有鬼混出没!”一个学生在他们经过时对他朋友说。

是的,哈利想。这里永远不会改变。

到达城堡的旅途远远短于哈利记忆中的路程。一路上海格愉快地喋喋不休,向哈利描述着他哺育的一小巢吸血黄蜂,哈利注视着霍格沃茨慢慢出现在视线之内。他的第一个家,哈利内心一个角落将永远属于这里,这个他经历过死与生的地方。他记得海格将他像个孩子般抱出禁林……看着海格欢快地在他身边大步向前,哈利不由微笑起来。

起始处便是终章。

真神奇,德拉科就这样把他带回了霍格沃茨。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带他回了家。

当他们进入城堡领域,海格停下来研究哈利给他的羊皮纸,坐标被潦草地写在上面。但是哈利并没有一同停下来。他转身直接走向魁地奇球场。

“你是怎么知道的,哈利?”海格问道,跟在他后面。“方位应该就在那里,我估计。”他拍了拍羊皮纸,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黄铜装置,将它像指南针一般打开。

哈利抬头看向天空,仿佛这样他就会看到一个记忆球在昏黄天际中划过弧线。他静静等待着。也许,如果他半闭起眼睛,就能看到两个找球手在天空中彼此追逐。

御风而行……

他对自己微笑起来。海格——忙着在附近走走停停,喃喃自语——终于,他停下来,看向哈利,然后指向脚边地面。

“到了,”他说,哈利走到他身边。

“就在这儿?”

“根据这个。”海格摇了摇那个黄铜装置。

哈利把魔杖指向被雨水沁润过的柔软草地。内心深处——尽管他提前从麦格那里获得了明确许可——他还是感觉她会怒气冲冲地俯冲过来,为他破坏魁地奇球场而给格兰芬多扣上20分。但是没有其他人出现在这里——只有他和海格,站在夕阳最后一丝光线里——哈利深吸了口气。

“速速掘起。”土壤松动破开。

不过一会儿哈利就看到了一抹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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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把搭扣放在赫敏和罗恩的餐桌中间。赫敏盯着它,瞪大眼睛。

“我不敢相信你找到它了,”她说。罗恩坐在哈利对面,手里握着一杯散发着腾腾热气的茶。

“怎么找到的?”他问。

“德拉科将一个坐标系刻在了猫头鹰商店的横梁上。”

罗恩盯着他,目瞪口呆,“好吧,”他终于说道。“我收回说过关于你是个糟糕调查员的一切,哈利。”

“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不是吗?”哈利问道。“我们能带德拉科回来吗?”

“我……嗯……”赫敏用魔杖敲了敲银飞贼,变形咒渐渐褪去,时间转换器显露出来。“梅林啊,”她低语道。“这是世界上最后一个时间转换器,我相信……”

“重点,赫敏,”哈利尖锐地说。这不是学术好奇心迸发的时候。“我们能带德拉科回来吗?”

她眨眨眼,看向他。“什么?哦,可以。将要用到的咒语非常复杂,需要几天时间完成。但是哈利,你必须得理解两件事情,首先,没有人能保证一切能奏效,这是非常不稳定的魔法,我意思是,它甚至可能会对马尔福产生一些非常有害的副作用;第二,即使能带他回来,我不知道他会出现在哪里,他可能会重新出现在庄园,或者伦敦某处,甚至更远的地方。”

“我不在乎,只要他能回来。回到现在。”

“好。”赫敏拿起时间转换器并把它包起来。“我会联系神秘事务司的人,等他们完成咒语,我会告诉你的。”

哈利张开口,但是赫敏在他说话前就阻止了他。

“不行,你不能参与。这是非常复杂的魔法,你肯定会犯严重的错误。”

哈利将嘴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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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赫敏带来了消息。她在深夜飞路到了他的公寓,看起来凌乱不堪。

“奏效了。”

“什么?”哈利正在厨房里喝茶,闻言几乎把他的茶杯弄掉了。

“提炼计划。”

他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想微笑,开怀大笑,或解脱似的大哭。然而,最后他还是紧紧地抱住了赫敏。

“谢谢。”

“不要谢我,这都得归功于你的调查结果,”她和煦地说。

“德拉科回来了?”

“我认为是的,咒语显示任务完成了。”

“他会出现在哪里?”

“我不知道,哈利,但我相信他会在任何时刻抵达庄园,纳西莎会通知你的,不是吗?”

哈利点了点头,在赫敏离开后,他整夜守候在壁炉前。等待着纳西莎的消息,或是艾斯托维亚的猫头鹰。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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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过去了。

哈利觉得有人在将他的心脏慢慢攥紧。让他窒息。他无法专注于工作;他试图通过驾驶放松神经,但甚至这项活动现在都已经变得意义全无。

他停止了追寻。

他记得同德拉科最后那场谈话。最糟糕的是,直到现在,我都不确定我是否愿意回来

这才是最糟糕的情况,哈利意识到。德拉科现在可能在任何地方,最糟糕的部分是德拉科不想被找到。哈利可以尽一切努力搜寻,但是他永远不会找到他。只有德拉科可以带他自己回家。

那天晚上,他站在阳台上,听着街角处有人哼唱着南风吹起。他对德拉科的愤怒快要溢出胸口,以致于他不禁想要落泪。

但是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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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哈利请了病假。这对他来说是很不寻常的事,甚至霍尔兹沃思都显得很担忧,表示她希望他能很快好起来。

他坐进梅甘娜里,一路开到戈德里克山谷,三个小时的旅程。但他并不介意。如今,时间和距离都是相对的。他在附近查看了一些待售房屋。在村庄外沿有一个小屋,但他没有立即被它吸引。在最终找到那里时,他会认出属于自己家的地方,哈利想。

回到伦敦的旅程很漫长,到达公寓时已经七点了。他停好车,慢慢地走上楼梯,感到不可逾越的疲惫感浸透全身。打开门,公寓内昏暗一片,窗帘开着。他视线越过厨房,看向阳台外景色。至少,他会怀念那些往来的列车们。

但是,他喜欢那些列车仅仅是因为它们总是前往远方。

敲门声响起。一定是罗恩——听说你今天生病了,伙计——赫敏也会在那里,面带同情。

他打开门。

德拉科站在他面前。

哈利的呼吸停止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应该做何感想。他想冲他发火,将问题抛在他脸上;他想质问德拉科为什么

但他没有。他站在门口,一只手仍然握在门把手上,他看到德拉科脸上的疲惫,和瘦削的肩膀,他后退几步。德拉科张开口,哈利迅速打断了他。

“没关系,你不需要解释什么,”他说。

“我没打算解释。”德拉科声音嘶哑,但听到他说话给哈利带来了极大的安慰。

“那就好。”

德拉科于是走进来,哈利关上门。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很可笑,他害怕说错什么话,会直接把德拉科送回那扇门外。没错,他想得到解释和答案,但现在不是时候。德拉科看起来精疲力竭,仿佛刚历劫地狱,于是哈利保持着沉默,等他开口。

德拉科站在房间的中央。“还是和原来一样,”他说,打量着公寓。

“什么?”

“这个地方,我本来以为它看起来会和我之前造访时有所不同。”

之前的造访。哈利想知道这是否是一个许可——允许他提起过去的三年,关于德拉科被困在过去,关于这三年来发生的一切。

不,他做出了决定。

“我一会儿就回来,”哈利说。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镇定下来,在德拉科视线之外。

德拉科皱起眉。“你要通知我母亲吗?还是艾斯托维亚?”

“不,除非你想让我这样做,”哈利说,德拉科摇摇头。

“还不到时候。”

哈利点头,终于——他回到卧室,紧咬下唇,血液的味道浮现在唇齿间。他坐到床边,将脸埋在手中,手掌压迫着眼睛,直到金星在眼皮下的黑暗中迸发。愤怒仍然还在,但是同时一阵悲伤涤荡过周身,以及困惑、担忧、甚至是惊慌,隐藏在所有喜悦和解脱背后。他慢慢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又花了一点时间收拾好所有情绪,然后回到厨房里。德拉科已经给自己泡了一杯茶,不知何故,这样的景象令人宽心。

他看起来很累,哈利想着,探究地看着德拉科,然后他意识到,如果德拉科不打算联系他母亲或前妻,他很可能计划在此停留一夜。

“我会把客房的床整理好,”哈利提议道,想知道他是否猜错了德拉科的意图,但德拉科点了点头,于是哈利走进客房,从梳妆台抽屉里取出一叠整洁的床单。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配套的床头柜。梳妆台目前被用来作为衣柜摆放各种亚麻织物,其中一个抽屉里装满了魁地奇旧装备,金妮显然忘记带走了。虽然这里陈设简单,不过,哈利认为德拉科不会抱怨。

他确实没有。德拉科走进房间,四处打量了一会儿,在梳妆台上放下一杯水,坐在床边。哈利把这当作要求他离开的暗示。

“如果你需要任何东西,就告诉我”他说,希望德拉科至少已经在厨房里找了点东西吃。他看上去急需一两顿丰盛大餐。

德拉科点点头。哈利停顿片刻,随即走出去关上门,又关上厨房的灯,然后回到自己的床上。

无法入眠。

他辗转反侧,试图消化德拉科回归的事实。他就在这里,在这间公寓里,他们的距离只有走廊之间短短几步。一些部分的他告诉自己这是一场梦。只是一场梦,当他在清晨醒来,德拉科就会消失不见。

有多少次,他梦见过德拉科回家了?

家。

当记忆之中德拉科还只是一个自私自利,心胸狭窄的少年,一切要容易许多。很久以前,哈利看到关于德拉科失踪的头条新闻时,他想都没想就把报纸丢在一边。当他还爱着金妮,当他整个事业呈现在眼前,当德拉科·马尔福还只是哈利生活中微不足道的一个注脚。

而现在……

一切都崩塌了。

他开始严重怀疑自己的事业。他和金妮渐行渐远,七年时光如同梦中那片悬崖一样崩塌,坠入海洋。

所有那些开车外出的夜晚。记忆犹如海浪般冲向他:商店门打开——精确度比速度更重要——一个结婚戒指掉落在地板上旋转。哈利第一次看到雷诺梅甘娜——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坐在一个盒子里,被人牵着鼻子随波逐流——麦田在道路两边飞速后退,金黄麦浪仿佛是用夏日阳光编织而成。漫漫长夜里,阅读着霍格沃茨的旧教科书,那些手写笔记像孤单的明信片——当对自己施用时,咒语会失效。康沃尔海岸线如同一个幽灵迎接哈利,他可以听见南风吹过崎岖悬崖,吹过无尽高速公路,吹过空荡荡的秋千发出悠长哨响。

在此地与英国最南端之间某处——在现在和过去之间——在我需要一只猫头鹰你还记得当我们十一岁时之间——在默然静立和御风而行之间——对于德拉科,哈利开始产生某些感觉。爱慕,甚至是不可抗拒的吸引。

这是一个令人晕眩,甚至是极度震惊的发现,但他无法忽视它。即使是现在,德拉科的声音依然像雪片划过夜空一般在他脑中低吟。

离开很容易。回家却总是很艰难。

也许家并不是一个地方。

也许家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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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哈利醒来。短暂恐慌袭来——他以为自己上班迟到了,随即意识到今天是周六。一个呼唤声从厨房传来。是赫敏。她一定是飞路过来的。

“给我一分钟,”哈利回应道,迅速穿上昨天穿的衣服。他半跳着进入厨房,套上袜子。赫敏正在他橱柜里翻找茶袋。

“还在睡吗?都快中午了,”赫敏说。“罗恩说你昨天没去上班,你知道,你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生病了,你最近显得压力很大,哈利,我知道有些事情变得很艰难,特别是马尔福的案子——”

哈利惊了一跳,随即感谢梅林——还好赫敏正背对着他。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他需要保持缄默。德拉科已经明确表示他还不想与任何人联系,而哈利——如果他对自己足够坦诚——也对这整件事情怀以强烈的保护欲。如果德拉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回来的事实,那么他们就不会知道。

“——但你确实需要转移一下注意力,”赫敏说,拿起两个杯子,用魔杖对茶壶点了点,给壶水加温。“哈利,我知道你不想听到这个,但……”她温柔地看着他。“有时,即使我们做了我们所能做的一切,仍然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有时候我们必须放手。”

“我知道,”哈利说,赫敏眨眨眼。

“是吗?”她三心二意地摆弄着茶袋。“我知道你对这件案子很沉迷,哈利,每个人都能看得出它对你造成的伤害。但是答应我,你会好好休息,好吗?”

“好的。”

赫敏扬起眉。“一切都还好吗?”

“挺好。”哈利试图微笑。“罗恩在哪里?”

“哦,他答应莫莉帮忙整理扫帚棚,所以——哦!这是我过来的另一个原因!金妮提到她忘记带走一些魁地奇装备,我告诉她我可以替她过来取。”赫敏把茶杯放在案台上,在哈利出声之前就朝客房走去。

“别——”他说,就她开门走进去的瞬间。

“她说东西放在梳妆台里,”赫敏随意地说,哈利加快脚步,直到他站在房间里。

空的。床铺整齐,床头柜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灰尘。赫敏正在梳妆台里翻检着。

“哦,在这里。”她随意用魔杖敲击各种魁地奇装备,直到它们变成口袋大小。“好吧,我最好离开,我只是想过来看看是否一切都好——我很愿意留下来,但我答应罗恩我会和他在午饭时间碰头,欢迎你也过来,”赫敏补充道,期待着看着他,哈利顿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

“我……不。我……”

“……想要自己呆一会儿吗?”赫敏问。“没关系,只是……照顾好自己。”她站起来,离开房间。哈利留在原地许久,盯着白色墙壁和灰扑扑的家具。恍惚中他意识到赫敏仍在对他说话,他付出很大努力才走出房间,走到赫敏面前向她道别。她离开前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目光。

“我能看得出你还在担心他,哈利,”她责备地说。“你看起来糟透了,答应我,你会尽量放松,给自己放个假,好吗?照顾好自己,开车出去转转,我知道你最近很享受驾驶。还有,不管这听起来多么缺乏男子气概,看在梅林的份上,如果你需要,尽管过来找我或罗恩聊天。”

她拥抱了他一会儿,然后走进壁炉,飞路离开。哈利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公寓里,寂静似乎像有形的波纹,在他周围荡漾开来。

几分钟后,当他把手伸向雷诺的钥匙——总是放在厨房角落的柜台上,他意识到它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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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打开地下停车场的门。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气候温暖宜人,大多数居民已经离去,出门与家人或朋友享受一个慵懒的周六。停车场几乎是空的。

然而雷诺梅甘娜仍停在那里。

哈利走向它。当他走近时,他可以看到坐在驾驶座上的人模糊的轮廓。他把手放在副驾车门手柄上,拉开门,顿了顿,然后坐进去关上车门。

德拉科坐在驾座上,直视前方,仿佛在他们前面有一条开阔道路,而不是一面混凝土墙。他的手搁在方向盘上。他沉默着,哈利任由沉默将他们包围。这感觉奇怪极了——又让人有些不知所措——数个月作为这辆车唯一一个驾驶者,此时却坐在副驾上。

德拉科不会开口,哈利想着,看向他。总是自我抽离,总是处在完美的克制下……他唯一一次让哈利进入自己的头脑和心灵,是认为自己会永远被困在过去的时候。哈利需要谨言慎行,否则,他直觉感到,他们之间拥有的此刻像玻璃一样易碎,足以让德拉科永远离开。

“我们可以去任何地方,”哈利静静地说。

他知道这样说再完美不过,因为德拉科嘴角抽动了一下,他几乎,几乎要微笑起来。

“任何地方?”

“任何地方。”

短暂沉默。德拉科慢慢吸气,然后按下引擎开关。发动机瞬间重现生机,德拉科屏住呼吸。哈利想说点什么,但他意识到这一刻不属于他。

德拉科调整好镜子。“看来你动过一些东西,波特,”他冷静地说,但是哈利并不介意他的话。他可以看到德拉科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知道他在通过观察燃油表,检查镜子,重新调整握住方向盘的力道来隐藏自己的紧张。

终于,他放开手刹。

出发吧,哈利想说。启程吧。但他管住了自己的舌头。

德拉科换挡倒退。他的目光闪向后视镜,一切举动都如此娴熟,哈利不得不别开脸,隐藏自己的微笑。

我们越来越接近彼此,或是已经错失?

不重要了,哈利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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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向前行驶。

这简直太可怕了,因为德拉科是如此该死的意志坚定。当遇到一个黄灯,他便踩下油门,当转过一个路角,他只是最低限度地降低速度。停在路口时,他总是非常接近前面的车辆。他精确地保持在最高限速之下,从不停顿——即使当一辆车出人意料转到他们前方,德拉科也能平缓地右靠,只是略微松开油门。

这一切导致哈利紧紧抓着座位边缘扶手,指关节泛白,向后靠在座椅里,咬着下唇以防止自己出声斥责德拉科——小心,看那边,你为什么不让我开车——

“别慌了,波特。”

哈利瞥了一眼德拉科。“我没慌。”他停顿了一下。“自从你上次开车到现在已经三年了,也许,也许你应该——我们前面那辆车!它开始红灯减速了,我希望你知道——”他无法抑制声音里的恐慌。

“我知道。”德拉科轻松地将车停下来。

“你很走运,没有撞到他们——”

“这不是运气,这是精确性,我确切知道什么时候该停下,什么时候减速,什么时候转向,不要把我的自信错当成鲁莽。”

哈利,绝望地意识到,从来没有发现比冷静说教更有趣的德拉科,波澜不惊的平缓语气不能掩饰他眼神中的坚定。哈利移开视线,许久之后,德拉科倾身打开手套箱——眼睛不曾离开路面——取出地图集,将它交给哈利。

“什么?”哈利问道,迷惑了。

“找个地方。”

“什么地方?”

“任何地方。在地图上画一条线,然后我会带我们去那里。”

哈利随机翻开地图集。“我们去萨顿海吧。”他翻回伦敦近郊的页面,试图找出最佳路线,开始专注于导航任务。

指点我前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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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正沿着A120行驶,伦敦的明亮天际线——映衬在淡蓝天空上——在后视镜中渐渐消失了。德拉科把车驶入这个清澈的春天,郊外风景全无章法地在他们周围蔓延开来。然后,近郊融化为温柔的山谷和连绵起伏的丘陵,哈利指引着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前行,手指在地图上描绘出蜿蜒曲折的河流和茂盛的绿色林地。

他们在亨廷顿停下来重新加满油,休息了一会儿。德拉科靠在汽车侧面,抬头望着天空,哈利读着附近一个标牌,其上宣称亨廷顿是奥利弗·克伦威尔的出生地。

“这很有趣,”德拉科说,“公开宣传他们的城镇是独裁者的发源地。”

“好吧,有很多人认为他是个英雄。”哈利看着标牌。“一个人眼中的‘恐怖分子’是另一个人眼中的‘自由战士’,有人这样说过。”

他们回到车里。哈利注视着世界翻卷后退,这让他想起那些记忆:他周围的景象搭建成形,但又注定会消失。重建,溶解。一个个场景分崩离析,如同拍击在海岸上浪花一般破碎退隐。

哈利在阿尔咖科特和温伯顿之间某处睡着了,正当他们经过一条河流时。

河水与天空,他在睡着之前思索着。一个无限循环。

In inceptum finis est.

在终点处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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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看过一遍了,这章有些地方还是译得我起鸡皮疙瘩。。。。

感恩节快乐。蟹蟹关注这篇文的江湖同好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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